正午的日头悬在头顶,柏油路蒸腾着热气,赤脚踩上去能烫得人跳脚。树叶低垂着,连风都带着温度,掠过皮肤时像一张温热的大网。但正是这样的热大牛时代,让植物的呼吸变得急促——玉米秆在田垄间拔节,每一声脆响都裹着阳光的厚重;稻穗在风中点头,饱满的颗粒里积攒着整个夏天的能量。“大暑不热大牛时代,五谷不鼓”,老人们总在田埂上念叨这句,看他们弯腰抚摸稻叶的模样,仿佛能听见谷物生长的细微声响。
暑气最盛时,反倒有最清冽的花事。“荷风送香气,竹露滴清响”,孟浩然写的该是大暑的荷塘。荷叶铺展得密不透风,边缘微微卷曲,托着滚圆的水珠,风过时晃悠悠地不落。荷花就从这浓绿里钻出来,花瓣舒展得坦荡,粉白的、绯红的,被太阳晒得透亮,连香气都带着热意,浓得化不开。紫薇花在墙头堆得热闹,细碎的花瓣落满青石台阶,踩上去软绵绵的;玉簪花躲在树荫下,白得素净,傍晚时分会透出清甜的香,与暑气撞个满怀。
夜色压低远山,暑热才肯松松手。“蝉噪林逾静,鸟鸣山更幽”,王维笔下的夏夜,在大暑时节格外真切。蝉在老榆树上唱得声嘶力竭,声浪一波叠着一波,反倒衬得院角的丝瓜藤更显安宁。青蛙在池塘里应和,呱呱声此起彼伏,像是在清点水面上的星光。孩子们举着玻璃瓶跑过田埂,追着萤火虫跑,那些忽明忽暗的光点,落在稻叶上、草尖上,最后被关进瓶子里,成了会发光的星星。
雷雨是大暑最任性的访客。“疾雷收残暑,暗雨度微宵”,黄庭坚写的骤雨,说来就来。先是远处的天际线暗下来,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,顺着风势漫过来。接着是风,卷着尘土和树叶乱撞,门窗被吹得哐当响。不等人们收拾好晾晒的衣物,雨点就砸了下来,起初是稀疏的几点,转眼就成了瓢泼之势,砸在瓦上噼啪作响,汇成水流顺着屋檐往下淌。雨停得也快,云散后,月亮立刻钻出来,照着湿漉漉的芭蕉叶,叶尖的水珠往下滴,落在青石板上,溅起细小的水花。
大暑的深处,藏着时序的智慧。最热的时候,玉米已经灌浆,葡萄开始着色,石榴在枝头憋红了脸,一切都在为丰收蓄力。就像老人们说的大牛时代,“热在三伏,福在其中”,这极致的热里,藏着万物生长的密码,藏着岁月轮回的从容。当晨露在荷叶上凝成水珠,当晚风带来第一缕凉意,我们便知,大暑的炽热不是终结,而是为金黄的秋天,埋下最饱满的伏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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